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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府试


  祝明源跟在后头,  等终于离开了码头,不解的问谢良臣:“既然那人说可以载我们去客栈,为什么咱们不干脆坐他们的马车?”

  谢良臣还没开口,  那边跟着唐于成来的管家先一步回道:“祝公子有所不知,这些人并不是客栈的人,最多也就是家里有空屋子,要是咱们跟着去了,他们再把我们拉去更远的地方,到时候要回来都麻烦。”

  实际上这还算是好的,  要是对方是什么黑店,把几人拉去什么不法之地杀人劫财,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。

  这就是有外出经验的好处,  尤其是在治安本就不安全的古代更是如此。

  “没错,唐大叔说的对,  咱们要是真想找客栈,码头外面就有车马可雇,而且价钱还会便宜不少。”谢良臣也接话道。

 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,他们人生地不熟,  自然该注意一点。

  7人重新雇好了马车从码头赶到城外,  等进了城,  便开始找住的地方。

  云阳府很大,客栈也不少,  可是近期前来赶考的书生更多。

  谢良臣参加县试的那年,总共取中人数在40人左右,  两个月前通过县试的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数,  也就是说,  光是荣县今年来参加府试的人便差不多有80人左右。

  而云阳府总共有9个县,  考虑到每个县人口数量不同,学风不同,按平均来算,这次参加府试的人差不多就有7百多人.

  7百多学子,再加上旅客商人,本地住宿的,要找到合适和客栈,估计不容易。

 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,几人最先去的离贡院最近的客栈,可这里早就住满了人,便是下房也没有了,他们只好又顺着接到往远处寻。

  终于,他们在离贡院步行距离大概两刻钟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客栈,而且这里刚好也只剩下最后三个房间,再晚恐怕也没有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其实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考生比他们先来,原本他们是打算要是少一个房间,大家也不必强求,分开住就好了,哪知客栈掌柜报价太贵,那考生直接放弃,打算往更远的地方去找。

  当初县试时,荣县离贡院最近的客栈,住宿费是每天200文,可是到了府城,这个客栈路程比上次远了一倍,住宿费却更贵,要300文一天,而且还不是上房,只是中房而已。

  这次他们仍旧是提前一月到的地方,所以便是住在这里,等到府试开考,他们住宿费也得花差不多近10两银子。

  这笔钱不算少,谢正给了谢明文15两银子,原本也是往宽了估计的,可就一路上车马费和买东西,他已经大概花去了2两左右,现在客栈住宿费这么贵,谢明文便只好和谢良臣他们住到了一起,三人房费平分。

  谢石头不用参加考试,便问客栈小二有没有多余不用的小榻,要是有便搬进他们房里。

  原本小二还不怎么愿意,觉得他们这样不就是不想多开一间房,是来占他们便宜的嘛,刚想拒绝,旁边的掌柜先插话道:“有倒是有,就是边角有点破损,还没完全修好,不知几位可介意?”

  这些人可都是来参加考试的书生,谁知道以后其中谁就当上了官?要是对方因此怀恨在心,将来报复,他们升斗小民可是吃罪不起。

  见谢石头要去睡小榻,谢明文有点不好意思了,嗫嚅道:“三叔,要不还是我睡小榻吧。”

  谢石头却难得拿出了做长辈威严,教训道:“你爹出门前让我照顾好你,如今才刚到府城,你这就不听话了?”

  “大哥,我爹说的是,现在是非常时候,便是要客气也不在这一时。”谢良臣也跟着劝道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两人都这么说,谢明文也只好接受了,再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,住在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,毕竟要再往前,要么是没空房间,要么就是价钱翻倍,而再往后,就要到下一条街去了,路程只会更远。

  三家人在这里住下,客房便算是满了,可客栈老板却没把客满的牌子挂出去,而是让小二把柴房和他们住的房间空出来。

  谢良臣在旁边听着,无奈摇头,看来这掌柜是为了趁着这段时间多挣点钱,连自己住的地方也要打折出售。

  整理好行李,谢良臣与谢明文两兄弟坐下准备读书,哪知同住客栈的祝明源也带著书童将自己的书搬了过来,一副也要在这里复习的模样。

  谢明文看他自来熟的模样,小声问谢良臣,“六弟,他一直都是这样吗?”

  他自以为声音小,可实际却不小,祝明源听见了,回他一笑:“上次在县里考试我便是与良臣一处复习来着,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懂,立刻就能问他,学习效率比我自己一个人可是高多了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谢明文恍然大悟。

  怪不得祝明源上次考得这么好,甚至名次都跟张筹齐平了,原来是超常发挥。

  三个人在房间里学习,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,后来唐于成来找他们,见三人皆在一张书桌上看书,学习氛围浓厚,便又让自家老仆端了板凳过来,四人坐了面对面坐了两排不说,桌子也加宽了一倍。

  谢良臣觉得自己这儿好像在什么课外辅导班一样。

  不过这种相互促进的氛围确实能让人注意力更集中,譬如你看书看累了想偷懒,结果旁边的人都在认真学习,那这懒就不好偷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不过虽然四人每日都在他屋里苦读,但谢良臣也知过犹不及,所以给他的“自习室”设置了开放时间。

  早上辰时(早7-9点)才许他们来敲门,而晚上戌时(晚7-9点)就得结束。

  对于这个时间安排,大家都表示接受,因为早上是晨读的好时候,一般他们起床洗漱后也会晨读一段时间,要是四人都在一处背书,那也实在是吵了些。

  至于晚上,因为各处都安静了不少,心静自然是练字的好时候,而练字要占的地方比较大,四人一起则根本摆不开架势。

  除此之外,在用功之余,他们也会找机会放松,到街上去逛逛。

  大融的宵禁时间是丑时,也就是凌晨1点到3点,而其余时间则可以自由在街上行走和做小生意。

  谢良臣他们特地选在天黑之后上街,果然街道两旁的此刻已经挂上了灯笼,而卖小吃的摊贩也多了起来,逛街的氛围浓厚了不少。

  常见的小吃,荣县也有,比如炒栗子、蜜饯、糕饼等等,不过要论小吃的种类,还是府城更多。

  比如谢良臣就见到一个摊子上正在烤肉,这里叫做炙猪肉,就是把肥五花在铁板上烤熟之后剪成小块再撒上些细盐来吃。

  摊主在旁边支了两张桌子,桌边有几人正在等着老板上猪肉,另还有几人站在旁边等,不过像是不准备在这里吃,而要打包带走的。

  这样的吃食谢良臣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,虽然烤肉算不上什么,而且这里的调料也不多,只放细盐,不过还是让他觉得很亲切,感觉自己好像在夜市撸串。

  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,勾得大家馋虫大动,于是四人便花钱各自买了一小份尝了尝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不得不说,古代的猪肉是真的香,不仅没那么肥,而且肉质软糯香甜,还没什么腥味,光是这么烤熟了撒上细盐就极好吃,就是贵了点,就这么两三片烤肉就要三十文,便是剪碎之后也是一会就吃完了。

  尝过味道,谢良臣又叫老板打包了一份用荷叶装好,准备带回去让他爹也尝尝,四人便继续逛街。

  许是因为临近府试,街道两旁卖书籍字画的人也不少,甚至还有很多摆摊算卦的人,而且他们的生意也不错,有很多学子都在问他们自己这次能不能考中。

  “咱们要不要也去算一算?”谢明文看得有些心动,他觉得府城的“半仙”肯定要比县里、镇里的更厉害,说不定真能算出什么来。

  听他这么一说,另外两人也有点心动,只是却不太好意思开口,毕竟身为读书人,去信鬼神之说实在伤面子。

  谢良臣看出他们的犹豫,不过却没打算随大流,而是道:“那人算卦不过也就是根据《周易》来算,你们自己就学过《周易》,要是真好奇,不若自己给自己算。”

  是啊,他们怎么没想到呢?!

  三人闻言,眼神一亮,其中祝明源跟唐于成更是极有默契的同时朝谢良臣伸出了手,道:“你学得好,不如便帮我俩算算吧!”

  谢良臣无语,他到底交了些什么朋友?

  不理这两个故意耍宝的人,谢良臣转头继续逛街,而随着街道两旁的房屋愈加低矮,空气中的香味却愈加丰富诱人。

  云阳府白天热闹,晚上更是如此,而夜晚人流最多的地方便是这里的夜集。

  古代也是有美食街的,而且卖的东西种类很多,口味也都不错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并且,相比于那边的炙猪肉,美食街上的吃食就要亲民很多了,价格也便宜。

  比如猪肚肺片、鳝鱼羹、鸡碎腰肾,很多食材并不贵,但是这些百姓却能把原本不贵的食材做成美味,食客也都吃得很满意。

  谢良臣四人逛着夜市摊子,实在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,而祝明源和唐于成则是哀叹,早知他们就不吃晚饭出来了,直接在这街上解决多好。

  谢良臣好笑,对祝明源道:“我看你就算吃了晚饭,这会吃得也不算少啊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饿了几顿呢。”

  这还真不是他跨夸张,四人一路走来,就属他吃得最多,买的零嘴儿更是不少,可刚才他见一家卖鸡汤馄饨的店前坐满了人,道这里的馄饨肯定好吃,又非拉着他们坐下,自己又吃了一碗。

  “我说你也别吃太多了,外头的东西终究不干净,要是吃坏肚子了怎么办?”等离开馄饨铺,唐于成也劝道。

  “怎么就吃坏肚子了?来这里吃饭的人这么多,大家都没事,总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倒霉吧。”

  正说着,祝明源下巴一抬,朝两人示意道:“喏,你们看,咱们县今年的新案首方敏也在这儿吃东西,他都在,我怕什么?”

  几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,果然见到一处卖卤肉的摊子前站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,而且他们每人手里也拿了个荷叶包,正在吃卤肉。

  谢良臣见其中两个人有点眼熟,像是跟他们同来的学子,另外两个不认识,不过其中一个年纪大些,一个则还是少年模样,便猜测那人应该就是方敏了。

  像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,那边几人也看了过来,然后互相点头示意,算是打招呼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“听说方敏这次对府试是志在必得,甚至还想拿下府案首,怎么样,良臣你心理压力是不是很大?”祝明源说着,还拿手肘碰了碰他。

  “心理压力”这个词是他从谢良臣这里听来的,他考前容易紧张,谢良臣便说他是“心理压力”太大,没想到现在他竟又拿这话来揶揄自己。

  白了他一眼,谢良臣懒得理会他,自顾自往前走。

  他没搭腔,祝明源却谈兴不见,而且脸上神色极神秘,凑近他道:“听说他对此次府试极有把握,客栈里便有人开始主动巴结他,像刚才他身边的那三个人就是。”

  谢良臣回头看了那边一眼,四人里虽方敏年纪最轻,可是另外三人确实是隐隐以他为首的模样。

  只是府试考的也不过是基础,虽是比县试难上那么一点,可方敏又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他们呢?他总不能把自己的脑子与别人换一换吧?所以三人如此做派,在谢良臣看来实在是没必要。

  不过别人如何跟他无关,谢良臣怕再逛下去时辰太晚,便提议回客栈。

  时辰的确不早了,而且他们也怕玩散了心,便都点了头,结束了今天的夜市之旅。

  后头谢良臣又碰见过方敏几次,这才发现原来他与自己住在同一个客栈,而那晚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同住这里。

  其中那两个跟他一起乘船来的学子,见到谢良臣仍旧是打招呼,不过却没之前那么热情了,而是随意了很多。

  谢良臣知道他们的心思,大概就是觉得他这县案首其实文采也不怎样,说不定上次也是他运气好才得了第一名,所以把他看轻了。

  对于两人态度的转变,谢良臣倒是无所谓,在客栈碰见了也只是互相客套的点点头,做些表面功夫就罢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时间一天天过去,而随着考期的临近,客栈内的氛围也一天比一天紧张。

  之所以会这样,便是因为大家都在传,这次府试有近700人报考,可是知府大人却只打算取中50人左右,也就是说,每14个人里才有一人通过考试。

  竞争压力如此大,也由不得众人不紧张,祝明源更是在几天前就紧张得开始拉肚子,还好情况不算严重,他的书童墨砚请大夫来给他看了病,吃了几天药,这才好了。

  当然,他这病也不全是因为紧张,还因为他这几天吃了许多夜市上的零食,墨砚管不住他,自然是他要什么就买什么,哪知消化不良,再加上心理原因,这才病了。

  也幸亏他身体素质不错,现在就好了,否则明天考试若还拉肚子,那考试对他来说绝对是折磨。

  府试的整个流程与县试差不多,也是黎明入场,总共考三场。

  只不过府试有一点与县试不同,那就是考完前不能出来,头两场每场考一天,第三场考两天,共四天时间。

  因为要留宿,所以吃食和棉被都是由官府提供,他们只需带着上笔、墨、砚即可。

  谢良臣再次检查了一下明日要带的东西,刚准备睡觉,门却被“砰砰砰”敲响了。

  打开门,来人却是祝明源,看他脸色不太好,谢良臣引他进来坐下,关心道:“怎么了?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?”

  祝明源便将自己刚刚听见的消息说了出来。

  原来,住在他不远处的方敏今晚突然闹起肚子来,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闹肚子,据说一晚上已经拉了好几次,整个人几乎快要虚脱。

  客栈的小二已经去请大夫去了,只是现在天色已晚,还有没有药店开着门就不知道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“良臣,你说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凑巧拉肚子?”祝明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,道,“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他?”

  谢良臣给他倒了杯茶,安抚道:“他若有怀疑的人自然会报官处理,你又何必害怕。”

 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害怕,毕竟两人住得近,万一真是有心人想要下手,连他一块收拾了怎么办?

  见他害怕,谢良臣干脆缓了神色,开玩笑似的道:“客栈里住了这么多学子,要是真有人想通过这个手段害人,那他害你们俩可不够,得把整个客栈的人全害了,还得把府城里其他参考的考生也害了才行。”

  果然,听他这么说,祝明源脸色好看多了,只还有点不好意思,“也是,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,哪里就值得对方下手了?倒是这么晚来,还打扰你休息了。”

  “嗯,你也别想太多,早点回去吧。”

  等把人送走,还没睡的谢明文也犯了嘀咕,问他:“六弟,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有人要害方敏?”

  这个选项并不能排除,毕竟说句不好听的,如今满城的学子都是互相竞争的关系,你上了很可能我就不能上,而你落榜,那便多出一个名额,自己上榜的机会就多一分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,总之咱们自己小心就是。”

  第二天天还未亮,谢良臣四人便已经收拾好东西,准备出发去贡院,哪知刚下楼,却见后头方敏也出了房门。

  他如今倒是勉强能自己走路,只是脸色却苍白得吓人,眼窝也深深的陷了下去。

  谢良臣听说他如今只是勉强止住了泄,但身体却没好全,而且他是吃外头的东西吃坏的肚子,跟客栈可没关系,因此掌柜也没为此特意照顾他,去贡院的路不近,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,旁边的祝明源脸却又白了白,谢良臣便拍拍他的肩,道:“时辰不早了,咱们走吧。”

  造成如今这局面,即便抛去阴谋论有人故意整他不说,方敏自己太过高调也要负一部分责任,所以如今这结果他便也只能自己承担。

  进了考场,四人照旧被分得很开,谢良臣按着考牌的序号进了号房,仍是先将作答的桌面清理后才将笔墨放好。

  试卷下发,第一天府试考的是帖经和墨义,都是基础题,只不过考试范围比县试更广,谢良臣答题答得很快,等题全部完时也不过下午。

  总的来说,第一天的考试并不太难,而考场对于考生的管束也很有人情味,就是每个人可以休息三次,不过这里的休息包括上厕所。

  如果考生有需求,就可以拉动身边的小铃铛,这时就会有专门的人过来询问你是要交卷还是要如厕,要是去茅房,对方就会跟着你一起去。

  因为考生众多,所以每人限定最多不能超过三次,而因为大家都情绪紧张,有时并不是想上厕所而是纯粹想休息也是可以的,只是会浪费一次机会。

  中午考场提供的饭是馒头和清水,谢良臣怕上厕所便喝得很少,所以等答题完毕,他也只去过一次茅厕。

  而就是去了这一次后,他打算后面都尽量少去,因为这考场的茅房实在太臭了。

  检查完答卷,谢良臣再次拉响铃铛,打算交卷了。

  府试的卷子在上交时要糊名,稿纸也一样,且糊名的人是两个,既是帮忙也是监督。

  正当谢良臣等待两人糊名时,耳边突然听到一声长长的“噗噗噗”声,这声音一听就不妙,果然,声过后没多久,谢良臣就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这味道离他不远,显然两个糊名的人也闻到了,他们皱眉四处观望,然后锁定了目标。

  等人被拖出来,谢良臣便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,那个“失禁”的人果真就是方敏。

  因为号房是一整排,而谢良臣又在远离号房的位置,所以在他前头的人要去号房,他根本就看不见对方的长相。

  可即便如此,光是今天上午他就听见自己右边不远处时不时的有铃铛被拉响,就猜测是不是有哪位仁兄肚子不舒服。

  如今看来那人便是方敏了。而且他很可能上午就把三次机会用尽,下午不能再去,可他却又不想放弃考试,这才酿成这场“惨祸”。

  方敏一脸惨白,双脚几乎无法站立,两个衙役拖着他往外走,难以言状的味道便一路飘散,考场之内抱怨声渐起,巡考官呼喝一声,让众人保持安静,这才将声音压了下去。

  只是声音虽是压了下去,空气中的味道却没散。

  尤其是谢良臣跟他只隔了一个号房,更是受罪,所幸他已经答完了题,否则非得被臭晕过去不可。

  而他旁边的仁兄则更惨,谢良臣甚至感觉对方拿头撞了一下靠近他这边的墙壁,还有十分急促的憋气声。

  原本坐着方敏的号房空了,虽后来也有人来打扫,可清扫的人实在有些马虎,基本就是清理个表面,而不是彻底的清洗,所以那股臭味虽淡了不少,可附近的人却仍能闻到。

  谢良臣也闻到了,可是他也没办法,只好将夹衣撕破点口子,掏出棉花塞进鼻子了,如此终于能勉强忍受。

  第一场考完,谢良臣在坐了一会后拉响铃铛出去休息了一下,等傍晚天黑吃过晚饭,他便早早躺下休息,等明天的第二场考试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第二场考的墨义和经义,而相比于县试,府试的墨义题不再仅限于句子,而是既有句子,又有段落,也就是说考察学生理解能力的难度又上升了。

 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,只要将这几本经书都学透了,句子也好,段落也罢,其实都是一种考法。

  至于经义,这次谢良臣比县试时谨慎了很多。

  因为据说这位知府大人欣赏有才之人,所以文章只求稳肯定不行,至少得出彩才能有把握被其高看一眼。

  因此,谢良臣在写这篇经义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,不仅认真构思了文章结构,还使用了骈句,让整篇文读起来不仅对仗工整,而且具有音韵美,像前世苏轼作诗“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”便是骈句中“正对”的一种。

  只不过谢良臣不是写诗,所以他没有用“正对”或“反对”,而是用了“串对”,也就是文意递进的手法来写。

  因为要斟酌词句,这次她花的时间比昨天多,再加上空气里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臭味,他鼻子被堵,脑子供氧受限,等写完,难得有点头晕。

  不过再是头晕也总算是写完了,而早上随着卷子发下来的那跟蜡烛显然也用不上,谢良臣便将它收了起来,准备明天看情况再说。

  再次拉响铃铛,收卷的人将糊好名的卷子放进匣子里带走,谢良臣刚拿起馒头咬下一口,准备吃过后早早休息养精蓄锐,隔壁却响起一道幽怨的声音。

  “这位兄台,这么臭你也能吃下去饭吗?”

  进场两天,第一次有人开口跟自己说话,虽然对方声音很小,还是把谢良臣惊了一跳。

  此刻正值黄昏时刻,拉铃起来活动的人不少,所以场内也不是绝对的安静,再加上他们这边的环境实在“恶劣”,不止巡考官,便是考场的衙役也是能避免过来就避免过来,所以他这一声倒没因为什么注意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谢良臣见无人,便小声回了一句:“那你这四天都打算当神仙吗?”

  闻言,隔壁的邻居默了,谢良臣便继续吃他的馒头。

  等吃完,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,哪知墙边又隐约的传来一道低语:“兄台,你能不能不要交卷这么快?”

  这是什么要求?谢良臣直接无视他,等用清水漱过了口,他干脆直接展开被子,准备睡觉了。

  隔壁的人侧耳倾听许久也没听到回答的声音,等再过了会,谢良臣呼吸均匀起来,他更气了,这人还直接睡上了!

  “哼!有什么了不起,等我写完我也直接睡觉!”愤愤甩下一句,谢良臣偏头,便见旁边有微弱烛光现出,看来对方是准备挑灯夜战了。

  又扣了点棉花将耳朵也堵上,谢良臣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,等待第三天的考试。

  因为睡得足且作息规律,谢良臣仍旧早早的就醒了,只不过因着睡了两天号房,号房狭窄自己睡得不甚舒服,所以他觉得肩背有些僵硬,便站着活动了下筋骨。

  等感觉手脚没那么僵硬了,谢良臣继续开始吃馒头,而且几乎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。

  这三天来,他们每顿都吃馒头,都快吃吐了,可是不吃也不行,因为不吃就没力气写字。

  等他吃完,隔壁也起床了,好像也是在吃早饭,因为他听见了对方一拳一拳捶着胸口的声音,似乎是被噎得不轻。

  又过了会,天色放亮,最后一场考试的考题下发,考的是时务题。

  关于政见时务,其实自府试起便会开始考,因为只要过了府试,便有正式功名在身,所以难度和考试严格程度也逐渐加强。

  只是虽都考政见时务,但考试难度却有很大的不同,且一般为递进关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比如到最后会试或者殿试,一般考的就是国策,而像现在的府试,则考得基础得多,考试内容多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,还比较接地气。

  举例来说的话就是生产或者教化一类。

  就像这次府试考的实务题,问的就是生产。

  题目是文言文,大体意思翻译过来就是:《周礼》说农事和政事是最多也最详细的,除此之外,诸子百家里说农事,讲农学的也不少,可是有这么多人著书立说,农业发展却仍与千百年前未有太大改变,依旧是靠天吃饭。那么研究了这么多农学,写了这么多著作又有什么用呢?若是有,那么又该如何改善这种情况?

  即所谓,试陈教农之策也。

  谢良臣觉得这题目倒是很务实,确实,写了这么多农书,可是农业发展却没什么长进,的确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。

  不过在他看来,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,完全可以依照现代农业发达国家的思路来破题。

  一说天气,农民们之所以会欠收,很多时候便是由于无法预测天气并根据气候调整作物种植,因此很容易便会遇到颗粒无收的情况。

  二则是因为投入不够,这方面主要就在于灌溉的水利工程太少,水渠规划不够有效,以及生产的农作物无法运往太远的地方,导致很多只能本地消化。市场单一也不大,价格就低,价格一低那么大家也就种的少了,收入也就随之减少。

  三则是生产效率的问题,简单来说就是单靠人力太过时,无法将生产成倍的放大,导致粮食出产不丰。

  这是指出了问题。

  接下来他便要针对这三个问题,一一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首先是天气,要古人现在跟前世一样观测到季风洋流肯定是不现实的,所以他并未着重讲这里,只道可以由国内精通天文气候的人专门注意这方面的事,要是发现哪年有干旱的前兆,可以提前发出预警,大家要么改种一些耐旱的作物,要么尽早储备水源以备灌溉。

  至于第二项投入不够,则需朝廷按农业出产来具体调拨财政,多修水利,确保农民生产时尽量少遇到问题,而要将农作物尽量运得更远,则要继续扩充、平整官道,让货物贸易往来更加通畅。

  至于第三条,虽然知道现在一时半会可能提了也没用,但是谢良臣还是想先提出个思路来,便继续往下写道。

  朝廷可以命工部组织工匠改进农具,比如农家常用到的风车、石磨、舂米用的石臼等等。

  这些目前都要人力来完成,而且效率不高,那么有没有可能对其进行改进,使之用比现在少得多的人力来完成以前数倍的工作量?

  这都是具体到点的办法,要完成这些,绝非一日之功,而要做到这些,则要朝廷真正重视农业、农民,而不是只为了他们手中的粮食。

  所以,谢良臣写完这些,最后提笔写道:如孟子之言,后稷教民稼穑,树艺五谷;五谷熟,而民人育。

  故要彻改农事,则必专之,若要专之,则必设专学,此方为教农事久昌且盛之道。

  等理清思路将初稿写完时,天色已经全黑,谢良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午饭和晚饭都忘了吃,旁边还放着2个馒头和一碗清水。

  因为实在隔得太久,原本作为午饭的馒头不仅早就凉透,而且还有点发干,谢良臣咬了一口,觉得实在吃不下去了,便干脆拿笔将馒头串起,靠近蜡烛慢慢烤热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  就这么烤了一会,那些靠近火焰的馒头皮被烤得有些焦了,谢良臣却没发现,还是等看见黑烟才反应过来。

  把塞着鼻孔的棉花取下,谢良臣把馒头上焦黑的地方剥掉,这才重新开始烤。烤了大概十分钟,终于有淡淡的麦香味传出,谢良臣抽了抽鼻子,觉得差不多了,开始就着清水吃晚饭。

  他这里过得惬意,隔壁却恨得咬牙,这题如此难,可他隔壁竟还有心思烤馒头吃,真是人比人气死人。

  关键是,他也好饿,而烤馒头好香......

  “兄台,可否给个馒头给我?”一道极低的声音传来,谢良臣眉头皱起,这人实在是话多了些,考场上也不注意。

  “兄台?兄台?”等了半天也没声音,那人便又连叫了好几声。

  谢良臣是不可能递馒头给他的,不说自己都不够吃,要是被人抓住,以为他俩作弊,那可真完了,他还得被判流放。

  所以,见这人没眼色,谢良臣直接小声威胁:“你要是再说话,我就叫人来了,说你扰乱考场。”

  果然,他这话一出,对方不吭声了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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