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、相逢

若有人问起，昭昭最喜欢什么花，从前的她定是笑眉若华，“梨花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而今，再有人问起昭昭，最喜欢的是什么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却只是笑，笑得恍若隔世！

        昭昭离开了隔世洞，离开了云邪山，来到了第一次和白顷华相遇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相识两千年来，昭昭最是记得，第一次相见时——她惊讶，脱口而出，“公子，你怎生得这样好看？”却不知她的美与他相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的昭昭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倾心，再见情深。

        微微垂着的眉不动声色的动了动，“呵！”不觉的，昭昭又想起了与白顷华之间的往事，却不知一声不压于曾经她时的惊叹在耳畔迂回，他脱口惊叹：“天下竟有如姑娘这般绝世无双的仙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与那时的她好像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人是一个紫衣男子，约莫二十年华，样貌生得清秀，黑发如缎，明眸皓齿，若是恍惚间，定会将他当做一位秀美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那双眼睛，淡淡的幽蓝，像是化开的一片的天空。

        让人看一眼，便醉了！

        但这种样貌堂堂、美貌风华的人，昭昭却见得多了，她看着他，平淡的眼底目光浅浅，并不答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曾经的那惊鸿一瞥早是过了数千年，昔日的少女情怀也早被一杯忘忧酒舍得七七八八，纤手一抬，昭昭欲将离去，却哪知被男子抓住了纤纤细腕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凉的触感惊得昭昭心神有刹那的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恹恹回头，男子却笑得一脸温润如玉，他细软道：“仙子，我叫花问，可否请仙子告知我闺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云袖悠悠撒过，如一片薄云从花问那温情的眉眼间飘飘落下，昭昭看着花问，淡漠的眼底不施一丝暖色，“素昧平生，赎难奉告！”然，催动体内妖力，消失在旷野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身后，留下花问连连惊叹，“原来真是仙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三生石畔，黄泉路上，我们可曾有过一面之缘？

        遇到了花问，昭昭似乎愈发放不下心中的结，捏了诀便转身回了云邪山。

        迎面便看着浣碧朝着她急急奔来，一脸的焦虑，“宫主，东海龙王派人送来寿宴请柬，这月十五邀请您去东海赴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昭昭淡漠的眼角扫了扫浣碧手中的请柬，稍许，只淡淡两字，“不去！”拂袖间已如一温清风与浣碧擦身而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淡淡看着那冷淡的身影，嘴里轻轻的呢喃：“不去也好，免得看见梨花仙子。”语毕，合手捏诀，便要将请柬撕为齑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”又是一阵清风拂面，浣碧回过神来，手中请柬已被昭昭捏在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浣碧一怔，“宫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罢！”昭昭打断，垂眸，苦涩一笑，“东海龙王所邀，想来必是蓬荜生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昭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应邀，或许是寂寞了五百年，亦或许是有一个人，在她心中，即使五百年也不曾化开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，与昭昭同去的是她贴身的丫鬟浣碧，一路上，昭昭乘着祥云，从天顶俯瞰着大千世界，忽然发觉，这五百年来世间变换的真是颇多。

        蜿蜒的长河如长蛇般盘旋在巍峨的山峦下，那碧绿的山水像是洗尽了铅华，折射出万道寂静的光芒，那光芒却看着，有些寂寞，寥落！

        与从前的比起来，似乎愈发的静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昭昭却不知道，五百年的变换并不是大千世界，而是她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变得淡漠了，安宁了，也孤独了！

        东海龙王一万岁的生辰宴会，四方仙人都齐齐前来朝贺，除了那些天界仙人，还有四方各路散仙，加上颇有名气的各方妖主、霸主，可谓是集聚六界英豪。

        昭昭认识的人并不多，或者说一杯忘忧酒穿肠，那些曾经认识的人也遗忘得七七八八，昭昭却怎也不明白，怎就一个白顷华是越忘越是忘不掉，反而在心底烙得更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宫主，这位是无涯山君无涯妖主，昔日与宫主也算是深交。”浣碧记得，当年君无涯用一颗遗海珠来博取昭昭的爱意，昭昭却不看一眼便将那颗极为珍贵的遗海珠扔进了海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昭昭不记得君无涯，君无涯却看着她的眼中盈满了浓浓的爱慕，也幸得那日她将遗海珠扔了，才认识了四海之王，扶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昭昭，许久未见，甚是想念。”扶摇笑得温暖，碧色的眸子如同那披着霞光的深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并不认得你。”昭昭道，平淡的眉眼里没有丝毫婉拒。

        扶摇脸色微微变了变，想起她五百年前喝了忘忧酒，脸上又瞬即恢复了常态，倒是浣碧，头脑里被昭昭的话惊得嗡嗡作响几声，连忙笑着介绍道：“宫主，这位是四海之王扶摇上仙，从前你们一起去过昆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是昆仑，其实是浣碧着实想不起扶摇与昭昭究竟有过几时的接触，倒是昭昭嚷着去昆仑找白顷华时，扶摇才与她有过几日的亲近，说是亲近其实也不见得，只是那时的昭昭心头有气扶摇又顺势安慰了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 昭昭着实不记得君无涯与扶摇了，浣碧接连介绍几位有背景有势力的主儿，昭昭也再想不起来，就连做做表面的功夫，昭昭也淡漠如一。

        自来东海起，昭昭便心头有些不安宁，缓缓落座后，又心神不宁的，总是朝着入口张望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宫主，顷华上神兴许会晚些来。”浣碧知是昭昭在想什么，只是她不忍心看着自家主子心头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 昭昭似未听进，期许的目光中含着浅浅的悲哀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时，龙宫奏起了仙乐，天后派来的仙子在中央陷下去的琉璃地板上翩翩起舞，娉婷婀娜的身姿被缭缭的仙雾徐徐萦绕，美轮美奂。

        白顷华果然是来迟了，但毕竟终是来了，他一身素白衣袍，眉目间淡然若风，手中牵的是他的妻，娇滴滴的模样果然令人看了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五百年了！

        昭昭心头倏地一紧，纤纤玉指微微抖了抖，琼玉杯咕噜一声，从手中滑脱。

        仙乐声很好的掩盖掉了琼玉杯落地的声响，但那一袭仿似被清风削剪的身影，目光却淡淡落在了昭昭的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华！”螺裳轻轻喊他。

        白顷华收回了看昭昭的目光，嘴角拉开五百年来第一弯弧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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